小雷小说

第8章（第1页）

公司已经移交给了职业经理人，他把那个阴暗的地下室重新装修了一遍。

装了最好的新风系统，安了二十四小时不灭的暖光灯。

他整日整夜地坐在我死去的位置，手里拿着那个未完成的“胜利号”帆船模型。

那是他两年前答应陪我拼的生日礼物。

后来佑佑出生了，这艘船就一直搁浅在地下室的角落里，落满了灰尘。

爸爸变得苍老了十岁，两鬓全白了，背也佝偻得像个老头。

“安安，你看，这块甲板装这里对不对？”

他对着空气说话，语气温柔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对了，这个零件……”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白色的塑料片。

那是我死前死死攥在手里的东西——船帆的最后一块拼图。

为了抠出这块塑料片，法医费了好大的劲才掰开我的手指。

上面还留着我指甲掐出的深深白痕，那是窒息时极度痛苦的证明。

爸爸拿着那块塑料片，一遍遍地用昂贵的西装衣角擦拭，眼泪无声地砸在模型上，晕开一片湿痕。

“爸爸错了……爸爸真的错了……你出来骂爸爸一句行不行？别不理爸爸……”

地下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电流细微的滋滋声。

我飘在半空，冷眼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形同枯槁的男人。

活着的时候，我求他看我一眼，他嫌我烦；现在我死了，他却要在余生里对着空气演慈父。

地下室的灯光很暖，照得整个空间亮堂堂的。他终于肯花时间陪我拼模型了，也终于肯信守承诺了。

可惜，太晚了。

我已经不需要爸爸的爱了。

那盏灯，照不亮已经熄灭的生命，那份悔恨，也暖不热已经冷却的尸体。

看着他在悔恨中痛哭流涕，看着他用余生来画地为牢，我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意，也没有一丝留恋。

我很平静。

甚至觉得有些吵闹。

一切都结束了。

这里再温暖，对我来说也是冰窖。

我转过身，不再看那跪在地上的男人一眼。

身后出现了一道光。那里没有令人窒息的烟雾，没有偏心，没有谎言，也没有那个需要我小心翼翼去讨好的父亲。

我迈开步子，朝着那片光亮走去。

这一次，我不回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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