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一月,入了深秋。
京城最繁华的西市新开了间绸缎庄,名唤云锦阁。
铺面不大,却收拾得雅致,临街的窗下摆着几盆菊花,开得正好。
掌柜是个年轻鳏夫,姓言,容貌普通,但眼光极佳,待人接物也周到。
所售布料皆是江南来的上品,花色新颖,质地柔软,很快便在富贵圈子中传开。
这日晌午过后,柳蒙带着两个侍从前来挑选衣料。
他如今成了新驸马,穿戴上自然也比从前讲究许多。
“公子请看这匹流云锦。”
言掌柜亲自接待,笑容得体,不卑不亢。
他展开一匹月白色的料子,暗纹在光线下一照,便如水波流转,
“这料子软而不塌,颜色也正衬您。”
“带回去,也适合给家中女眷做衣裳。
柳蒙伸手摸了摸,触手温凉柔滑,确实好料。
“就它吧,做一身秋衫。”
结账时,言掌柜状似无意地开口:
“公子气色真好,面色红润,眉眼舒展。”
“想来府中诸事顺心,日子过得舒坦。”
柳蒙笑容微僵,很快又恢复如常:
“尚可。”
只是言掌柜此刻却是失去了眼力见一般。
“前些日子听来店里的夫人小姐们闲话,说宁王府有些变故”
“如今见公子这般模样,想来是谣传了。”
柳蒙眼神一冷:
“什么变故?”
“不过是些闲话。”
言掌柜低下头,声音压低了些。
“说王府的前驸马去得不明不白,里头怕是有什么隐情”
“放肆!”
“哪里来的刁民,敢在夫人面前胡言乱语!”
言掌柜这才连忙低头,身子微微发抖:
“草民失言,草民失言”
柳蒙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无妨。”
“他是自己想不开,与王府无关。”
“外头人爱嚼舌根,随他们去罢。”
言掌柜抬眸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柳蒙消失在街角,眼底才漫起一片冰寒。
当夜,三更时分。
宁王府库房忽然腾起火光,很快便蔓延开来映亮了半边天。
府中顿时乱作一团。
叫喊声、奔跑声、铜盆撞击声混成一片。
火势虽被及时扑灭,却烧毁了大半账册。
焦黑的纸页散落一地,混着污水,一踩便成泥。
烧毁的几乎全是柳蒙接手后新立的几本账。
从前的旧账,只烧了边角。
萧姬站在废墟前,脸色铁青。
火光照着她半边脸,明暗交错。
“查!给本郡主彻查!”
管家战战兢兢跪在一旁,额头抵着地:
“郡主小的仔细看过了,门锁完好,窗户也从内闩着。”
“火是从内部起的,只怕只怕是内贼。”
萧姬猛地想起白日柳蒙在绸缎庄说的那番话。
“自己想不开”?
她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把柳蒙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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