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林帆醒了。
他躺在我的房间,不,现在是他的无菌康复室里。
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
爸爸妈妈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妈妈端着一碗鸽子汤,一勺一勺地吹凉了,小心翼翼地喂到弟弟嘴边。
“帆帆乖,多喝点,这是妈妈专门给你炖的,补身体。”
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那是我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从小到大,我最渴望的就是能喝一次妈妈亲手炖的鸽子汤。
可妈妈总说我身体好,不需要补,要把好东西留给体弱多病的弟弟。
爸爸则像献宝一样,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是最新款的游戏机。
“帆帆看,爸爸给你买的,等你身体好了,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弟弟的眼睛亮了,他看着爸爸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喜悦。
而我,只在考了全班第一,把奖状递给爸爸时,才能换来他一句不咸不淡的“还行,别骄傲”。
奶奶更是把弟弟当成了心肝宝贝。
一会儿问他胸口疼不疼,一会儿又问他想吃什么。
“我的金孙哦,你可算是好了,奶奶的心都快疼死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恶狠狠的眼神瞥了一眼我房门的方向,仿佛我是一个带来晦气的脏东西。
是啊,在他们眼里,我这个“赔钱货”唯一的价值,就是用我的心脏,延续了他们“金孙”的命。
我成了一味药引。
一味被他们心安理得啃食干净后,连药渣都要被嫌弃地丢掉的药引。
我飘出房间,看到门口堆着几个黑色的垃圾袋。
袋口没有系紧,露出了我那只棕色小熊的一只耳朵。
那是我五岁生日时,爸爸出差从外地给我带回来的唯一一个礼物。
我曾抱着它度过了无数个孤单的夜晚。
如今,它和我其他的“遗物”一起,被当成了垃圾,即将被丢进楼下那个肮脏的垃圾站。
我疯了一样扑过去,想把它抱进怀里。
可是我的魂魄,一次又一次地从那个熟悉的、毛茸茸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我什么都抓不住。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清洁工走过来,毫不费力地拎起那几个袋子。
他将我最后的念想,我童年唯一的慰藉,扔进了垃圾车里。
“轰隆——”
垃圾车开走了,我的世界也跟着一起崩塌了。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可以这么心安理得?
一股冰冷的怨气,从我的魂魄深处,疯狂地滋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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