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的房间里,烛火被拨得只剩下豆大一点,在夜风中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
窗户紧闭,仍能听到外面隐约的更梆声,己是子夜时分。
荀忠良像个得胜归来的老猫,虽然满身疲惫,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几张皱巴巴、边缘参差不齐的账本残页,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轻轻铺在桌上。
纸张粗糙,墨迹深浅不一,有些地方还被污渍浸染,散发着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与那特殊盐引类似的微腥。
“大人,苏姑娘,您二位瞧瞧这个!”
老荀头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从那个姓孙的账房身上顺来的,差点把老命搭上!”
郑彦立刻凑上前,苏晚晴也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药囊,移步过来。
三颗脑袋几乎要凑到一起,就着那昏黄的烛光,仔细辨认着残页上模糊的字迹和古怪的符号。
残页上的记录,初看之下,确实像是盐场正常的开销。
一页记录着,招募矿工,支付安家费、首月工食银。
后面列着一长串粗略的人名或代号,如张大山、李西勇、丁五之类,旁边标注着银钱数额。
另一页则记录着,采购杂粮若干石、粗布若干匹、铁料若干斤等物资。
郑彦的眉头先是习惯性地蹙起,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他先是快速扫过那所谓的矿工名单,目光在那些重复出现、缺乏具体籍贯信息的名字上停留。
“不对”
他喃喃自语,拿起旁边盐铁司送来的、记录盐场实际在册工匠和杂役的名录副本,快速对比着。
“老荀,你之前说,近半年被‘招募’走的流民壮丁,有名有姓的,顶多也就一二十人?可光这残页上,这几个月陆陆续续招募的矿工,零零总总加起来,怕是不下五六十人!这还只是残页上的!河东盐场就算有废弃矿井需要清理,何须如此多人力?而且持续数月?”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看向苏晚晴和荀忠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些人的工食银、安家费,是一笔持续数月的巨大开销,但盐场实际的用工记录里,根本对不上号!多出来的这些人,在哪里?在干什么?或者说他们真的存在吗?”
苏晚晴闻言,纤细的手指顺着郑彦指点的条目,再次仔细审视那采购清单。
她看得比郑彦更慢,更细致,清澈的目光在那些物资名称上逐一掠过。
“郑大人,您看这里。”
她忽然伸出指尖,点着清单上一处,“采购三七、血竭、断续膏各二十斤。这些都是治疗跌打损伤、活血化瘀的药材,且数量如此之大!盐工虽有劳损,何须常备这等大宗伤药?”chapter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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